室友的男朋友一边爱我，一边让她怀孕

01

一年前杨素在网上找到房子，搬来和李小雨合租的时候，还没有宋平。

两个女孩子除了苦逼地上班，就是追剧、逛街、吃火锅、骂老板，没有什么大梦想，日子过得还算惬意。

直到李小雨生命中出现了宋平，杨素一下子就沦落为一枚大灯泡。

他第一次来的时候，“外卖王”李小雨居然破天荒去下了厨。

她把染得花花绿绿的手指甲浸在春天的凉水里，清洗着翠绿的蔬菜，认真的样子像一个可爱的良家妇女。

宋平坐在杨素对面，浅咖色的裤子规规矩矩地并拢在茶几前，他打量着整个房间，然后推推眼镜，把目光定格在她看的书上：“喜欢看雷米的书？”

她合上书，看了他一眼，笑了笑：“脑子笨，所以多看点悬疑和推理。”

“小雨不喜欢看书，她喜欢韩剧。”

“其实韩剧和雷米的书有一个共同点。”

“哦？”

“雷米的书里有变态杀人狂，而韩剧里有变态完美好男人。金钱、颜值、专情、侠义、百分百值得信，这不是变态是什么？”

哈哈哈，两个人笑起来。

李小雨从厨房伸出头来嚷嚷：“你们在笑我么？杨素，还不来帮忙？”

杨素耸耸肩吐吐舌头：“我不当电灯泡，我还是躲了吧。”

她闪进卧室里，关上门，掀起一阵风，在房间里轻轻回旋。

02

陷入恋爱的女人都像一个弱智，忽视了全世界的风景，眼里只有一个男人。

宋平，宋平，李小雨经常娇滴滴地喊他，把手攀在他的腰上，像一只小猪一样在他怀里拱啊拱。

有时候两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，勾肩搭脖，不成体统，看到激动人心的时候，李小雨还会一口亲在他脸上。

看韩剧时，是李小雨情商为零的时候，她的嘴永不停歇。

除了亲他，还会说很多话。“这款唇膏我最喜欢，配那天买的裸色裙正正好耶。”

“这个男主怎么能移情别恋呢，宋平，你发誓你将来不会这样。”

“啊啊，美翻了！我以后结婚也要穿这种样子的婚纱，宋平，你拍下来，记住了啊。”

天知道，他们才恋爱一个月而已啊。

杨素简直不忍直视，她瞟了瞟宋平，他一直很温和，说好好好。

杨素拿了书躲进卧室里，总觉得他好像在身受酷刑。

杨素的世界太过安静，工作已经把整个人都掏得精疲力竭，没有合心意的爱情可以调剂。

她常常回家把窗帘一拉，创造一个完整又自我的小天地。

可房里的光线是寂寞的，门外是一对谈恋爱的情侣，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捅来捅去。

03

两个月后，李小雨一直拿上涨的房租为理由游说宋平搬过来，宋平同意了。

五月份了，三角梅开得很艳，在黄昏里散发着丝绸般的光泽。

他拖着两个大箱子站在路边等杨素下班，李小雨临时出差了。

杨素收到李小雨的千叮万嘱时还在听老板训话，然后火急火燎地加班。

回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，杨素看到宋平站在路灯下，身影萧索，铅灰色的格子衬衫被风掀起，露出里面卡其色的T恤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杨素的眼睛里有了薄薄的雾气，她看见他的眼睛，好像与很久以前的某个梦境重合，忽然生出怯意。

到家以后宋平在李小雨的房里整理东西，他有很多书，有些已经泛黄，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时候，带着雨季淡淡的霉味。

杨素站在门口问他，要吃面吗？

好啊。你会做？他微笑，温和得像一片月光。

嗯。

杨素转身去了厨房，打鸡蛋、切蕃茄和葱花，两碗鸡蛋面瞬间香气扑鼻。

有很多女孩子都厨艺了得，只是，总是碰不上让她洗手做羹汤的人。

宋平坐在茶几边吃面，碗里的热气把镜片雾起来，他取下眼镜，哧溜地吸着面条说：“很好吃啊。”

杨素安静地吃着面，看着取下眼镜的他，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

少了一些儒雅，却增添了一些凛冽。

吃完面，杨素躲进房间里。

窗外扯起了闪电，开始打雷，不一会儿雨点噼哩啪啦地往下掉。

忽然停电了。

杨素从房间里摸黑跑出来，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。

那个怀抱像一个小小的世界，带着令人迷恋的温暖。

他笑，别怕，悬疑恐怖的书看多了吧？

她冷静下来，在黑暗中终于看见他的轮廓，她挪开身子，说不好意思。我去找蜡烛。

他的身体离开她，她一阵慌乱，本能地伸出手去抓，触及到他的手，带着坚韧又柔软的一只手，他握住了她。

在昏暗的房间里，他们的瞳孔渐渐适应了光线，他拉着她，在房间里挪动，闪电打过来的时候房间一片通明，他们找到了蜡烛，并点燃了它。

她放开他的手，她的掌心已全是汗。

她搓了搓，把双手抱在胸前，掩饰着慌乱和尴尬。

他的脸在烛光里有些沧桑的阴影，闭合的嘴唇像随时随地会惊叫着飞向她的鸟，胁迫着穿过了她颤动的灵魂。

她不敢再停留，抬着一只蜡烛走回房间里。

关上门，她似乎能听见他微弱的一声叹息，飘荡在雨夜里。

04

三个人的生活其实也很简单。周末的早上他们都很晚才起床。

杨素常常脱了鞋子坐在阳台上一边看书一边啃面包，宋平在房间里上网，李小雨抱着土豆片坐在沙发上追剧，渐渐成为常态。

有时候杨素会借口去加班，她塞着耳机背着包包出门，一个人去市中心的公园里逛来逛去。

看老头老太们在晨光里打太极拳，逗弄着散步的狗狗，岁月其实也可以停顿下来。

只要没有欲望，就可以像湖水一样平静。

杨素常常问自己，你到底想要什么？没有答案。

风吹过来，心跳和时间一样无法停歇。

她喜欢和他呆在一起，这让她开始痛恨自己。

李小雨依旧懵懂无知，她虽然重色轻友，但她还是会在点外卖时给杨素点一份。

那天的外卖配汤是海带汤，宋平和杨素一起把汤盒递给李小雨，李小雨笑，你们不喜欢吃海带？

有一股难闻的藻腥味。他们异口同声。

李小雨大笑，啊啊，你们应该握个手。

说着她便攥过他们的手搭在一起。

杨素的手很凉，宋平的手总是温热的，和那个夜晚一样。

杨素看着宋平，他的镜片下面，是躲闪的眼神。

杨素笑笑，把手收回来，推了推李小雨，你会吃海带你了不起啊。

到了九月，李小雨过生日。

杨素长了一颗智齿，牙齿疼得厉害，却强忍着，不愿去拔。

她下班回到冷清的房间里，想着宋平和李小雨肯定看电影压马路去了，牙痛混合着茫然的伤感。

八点过两人回来了，一进门李小雨就兴奋地叫她，过来过来，你看我家宋平好不好，我过生日怕冷落了我的好朋友，也给你买了一份礼物。

杨素接过来，是一个铂金吊坠，银色的四叶草，在灯光下闪着清辉。

李小雨的脖子上，也挂着一个铂金吊坠，是八朵花瓣的小雏菊。

李小雨兴奋地帮杨素戴起来，四叶草坠落在她纤细的锁骨中间，她低头笑，朝他说谢谢。

他说，希望你越来越幸运。

是啊是啊，幸运地找到一个好男人。李小雨说。

杨素心底泛起了苦涩，遇到宋平，不知道是幸运，还是不幸。

夜里她做了梦，站在下雨的夜里，三角梅全被雨打落在地，像腥红的小船飘浮在水面。雨水不断地往上漫，一直漫到她的脖颈，她看到宋平，远远地看到他，她僵硬的身体无法动弹，只能在冰冷的水里哀哀地哭泣。

05

深秋的时候，杨素开始计划着搬出去。

一套房子，始终容不下三个人。

她无法面对心无旁骛的李小雨。

宋平的工作开始繁忙，经常加班，很晚才回来。

李小雨穿着睡衣跳到杨素的床上，她说：“你搬走干嘛，是不是我俩恩爱得太狗血了？”

“迟早要搬走的啦，等你们结婚，难不成我们还一起住？”她笑着戳她的脑门。

“可是......”

“别可是啦，我搬走，说不定很快找到一个男人。”

“你呀，人这么美这么安静，就是太挑了。还好我不挑，所以我找到宋平。”

李小雨靠在枕头上，头发洒落成风中的树叶。

杨素说，“你们很般配，一定会白头偕老。”

李小雨甜蜜地笑起来，像海上归航的船只一样笃定。

杨素订好了房子，过几天等着房东签了合同就可以搬家了。

她下了班没回去，到处晃悠，城市的商业中心总是不缺人气的，商场门口的大灯亮如白昼。

那晚她居然看到了宋平，坐在喷泉旁边的椅子上，捧着一杯可乐，望着喷泉发呆，深蓝色的大衣把他显得忧郁而修长。

她坐到他旁边问他，“你就是在这里加班的？”

“出来透透气。”

“哦。你可以回去啦，我过几天就搬了。”

“嗯。要喝可乐吗？我请你。”

“不要，糖份太高。”

“怕胖啊？”

“是啊，胖了以后嫁不出去。”

“嫁不出去我娶。”他脱口而出，她呆住了。

石制喷泉一直喷洒着水柱，很多行人踏着夜幕和灯光穿过他们面前，每个人都是放松而欢快的表情。

其实他们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啊，可李小雨站在时光里，像一个伤口一样鲜明。

他扭过头，嘴唇盖了过来，像缓慢流动的河流温柔地触碰了礁石。

她的心疯狂地跳动，夜风拂过来，发丝飘动，她迅速清醒。

她跳起来迅速逃开他，跑得越来越远，她得躲开这个越来越巨大的错误。

她警告自己不能，万万不能！

在她的世界里，爱情就像排队买食物，是分先来后到的。

她不能插队，她不允许自己站在别人的伤口上寻求一份爱，爱不能是这样的，它有珍珠的尊严，也有道德的庇护。

06

搬走的前一天杨素在小区门口遇到宋平，他们一同走回去。

她故作轻松地说：“好好对李小雨，她真的很爱你。”

“我希望从来没有遇见你。”他的眼底有转瞬即逝的忧伤。

梧桐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，他们踩过枯黄的叶片，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，到楼下的时候杨素说，“人不能光为自己而活，每个人都有责任要担。我们的过去，总不能轻易抹掉。”

她的声音很平静，像是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倾注，也没有过铺天盖地的伤痕。

宋平想起那个停电的夜晚，恍然如梦。

如果不是那夜的一场意外，杨素想他们会非常镇定地理智地告别，为一场不能称为爱的充满愧疚的感情，将来遇见时，她会平静地跟他打招呼，Hi，宋平。

可是地震来了，像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。

睡意正浓的凌晨，楼房开始摇晃，谁都以为自己在做梦，像飘泊在大海上的船，突遇大浪。

宋平一醒过来就边喊叫边往杨素的房间里冲，杨素正从房间里惊慌失措地跑出来。

宋平一把将她攥在怀里，然后又返回房间攥李小雨。

快跑！很多人都在喊。

整座大楼像一个醉汉，房间里的吊灯剧烈地摆动，窗外已经有鼎沸喧闹的人声。

打开门冲出楼道口，杨素摸了摸脖颈，又冲回房间。

宋平和李小雨都在大声喊她，她置若惘闻。

李小雨突然哭了，她说宋平，杨素会不会有事？宋平推李小雨，你快跑，我去看看。

李小雨在混乱中跑下楼，回过头，只见涌动而出的人群，没有宋平和杨素。

李小雨跟着穿睡衣、披被子，甚至只穿一只裤衩的人群站到了空旷的篮球场上，屋顶的砖瓦开始跌落下来，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。

过了半天，宋平才拉着杨素跑到操场上，杨素的手心，紧紧捏着那个幸运草吊坠。

李小雨高兴地站在人群里朝他们招手，宋平远远地看着李小雨，喘着粗气跟杨素说，“或许这就是爱的本能，我没法欺骗自己。你呢，想让自己一辈子都留有遗憾吗？”

杨素惨白的脸上有眼泪落下来，她带着哭腔用颤抖的声音小声地说，“宋平，我爱你。如果我们被地震埋葬，我会后悔没能跟你在一起。”

杨素终于承认了她的爱情。

外面的大路上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，人群已经乱成一锅粥，大家都在黑夜里庆幸自己毫发无伤。

有些人在小声啜泣，有人嚷嚷说现金还在房间里呢，旁边的人怼他，命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呢。

宋平捏了捏她的手说，“那么，明天我就跟李小雨说清楚，所有的谴责和罪恶，我来担。”

07

天亮的时候救援队到了，物管协助着疏散了人群，太阳快出来了，空气里飘浮着秋天的薄雾。

他们回了家，正要收拾乱蓬蓬的一切，李小雨却突然晕倒了，宋平抱住她，和杨素一起把她送到了医院。

宋平在病床前陪着李小雨，杨素拿了化验结果去找医生。

女医生笑盈盈地说，“你朋友怀孕了呢，也没什么大碍，过度惊吓和劳累，多休息就好了。”

杨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病房的，医院太过复杂，住院部、急诊楼、挂号处、分诊台，她闻着快令人窒息的药水味，麻木地穿过灰白的甬道，终于在接近玻璃窗的地方扶着铁栏杆蹲了下来。

她在泪眼模糊中看到了墙上的挂画，一个婴儿在吮吸着母乳，它的笑容干净又灿烂，可以淹没尘世里所有的阴暗。

她把病历本和化验单交给了急诊科的护士，从医院仓惶而逃。

她甚至不敢去见他，人的勇气会因爱而蓬勃，也会因爱而脆弱不堪。

就这样告别吧。

她离开医院的药水味，穿过人行道，才发现身上还穿着藕色的睡衣裤。

她跳上一辆出租车，在行驶的车厢里给李小雨发短信：亲爱的李小雨，恭喜你啊，你有小BABY了。

房东催我搬家，我先走了，有宋平照顾你，我很放心。

快冬天了，这个城市的太阳光还是很多，到处都是阳光，破碎的、惨白的、安静的阳光。

李小雨仿佛看到宋平拿到化验单的样子，惊愕、懊悔，或许还有惊喜。

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，不管是沼泽，还是绿地，他不可以退缩。

但她可以。

两个月以后杨素接到了李小雨的结婚请柬，红彤彤的请柬上写着，诚邀杨素光临我们的结婚典礼，宋平 李小雨 鞠躬。

这个城市下了第一场雪，她的牙齿又开始痛得厉害，那个智齿像一个毒瘤，如影随行。

杨素去医院拔牙，打了麻醉，还是痛得泪流满面。

血肉模糊的牙齿被扔在铁盘里，像一枚鲜红的痛苦被放置在天空下。

错误的智齿需要拔除，错误的爱情也一样。

杨素回来后趴在窗前吸着鼻子看雪，已经能适应口腔那个空洞部位的疼痛。

她摊开手心，幸运草释放出清冷的光泽。

她使出全身力气把它扔出去，吊坠像鸟一样飞了起来，闪过一道银光，迅速消失在白茫茫的世界里。

杨素对自己说，智齿，再见了。宋平，再见了。